怎么办理股票配资 郭玉洁:像阿瑟·米勒一样切开时代的心灵|年度阅读

发布日期:2025-02-05 22:19    点击次数:94

怎么办理股票配资 郭玉洁:像阿瑟·米勒一样切开时代的心灵|年度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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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看2024年的阅读,有点意外,最令我受益的竟是剧作家阿瑟·米勒的自传《文学的一生》。

说意外,是因为提及阿瑟·米勒,人们先想到的大多是他和玛丽莲·梦露的婚姻八卦,因此很难去认真对待他的文学成就。另一个原因则是由于剧作家的独特性,他们的作品不止于案头,而要经过舞台实践和多工种配合,才能最终实现,很多时候,剧本都会沦为次要因素,而那些文本性太强的作者,又常常很枯燥。这次阅读阿瑟·米勒的自传,以及重读他的剧作集,我才发现他的作品是如此动人,它们兼具了舞台想象力与文学性,而阿瑟·米勒本人,则是一个极富艺术个性、又有深沉社会思考的时代巨匠,在他身上体现出了文学艺术真正的可能性。

阿瑟·米勒出生于1915年的纽约,一个富有的犹太家庭,祖父和外祖父都从事服装生意,他回忆道,小时候住在哈莱姆区的公寓六楼,窗外就是美丽的中央公园。但是,1929年开始的大萧条改变了一切。外祖父破产后,失去了住房。米勒家也每况愈下。他们辞退司机,卖掉豪车,房子变小了,度假的平房也用不着了。哥哥从纽约大学退学,去父亲的成衣厂帮忙,父亲越来越沉默,午睡时间越来越长,而母亲靠变卖珠宝,维系着家里的生活。

这场悲剧不只属于他们一家,米勒说,走在大街上,到处都能看到空空的店铺,窗上贴着“出租”,还没关门的商店也没有顾客,几乎每栋公寓都永远贴着“有空房”。

经济危机带来了普遍的心理危机,他写道,根据报道,大萧条期间仅纽约就有将近十万人精神崩溃。他们失去了工作,也失去了希望,失去再次相信的能力。

大萧条,那种上升的年代突然下坠——也就是“美国梦”破灭的感觉,成了阿瑟·米勒成长中的底色。他陆续听到身边有人自杀的消息,都是一些乐观自信、一切向好的年轻人,死亡似乎还遥不可及,就突然到来了。而在他听说的三起自杀中,两个就是推销员。推销员,这是一个很具美国特色、也非常男性的职业,他们开车四处旅行,见多识广,对于童年的阿瑟·米勒来说,这些男性长辈充满了传奇色彩,也是因此,他们的死亡和失落在他心里留下了长久的疑问。

1948年,阿瑟·米勒在康迪涅克的小屋写出了《推销员之死》。次年,这部剧由伊利亚·卡赞执导,在费城首演。米勒常常讲到首演后的场景:帷幕落下时,没有掌声响起,奇怪的情绪开始在观众中弥漫开来,有些人站起来穿上衣服,又坐下,有些人——尤其是男人侧身捂脸,其他人则毫不掩饰地哭泣,然后,他们想起来要鼓掌,掌声经久不息。在后台,米勒看到一个老年男子,那是一家连锁百货商场的总裁伯纳德·金贝尔,有人告诉他,那晚金贝尔回去之后下令说,百货商店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因为超龄而被解雇。

毫无疑问,虽然大萧条已经过去了十多年,战后的美国经济即将腾飞,成为世界第一强国,但是曾经的下坠给几代人都留下了深刻的伤痕。不仅如此,这一内在于资本主义自身的危机会不断重来,在新的一代人身上留下伤痕。《推销员之死》并没有过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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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萧条使原本不关心政治的人们开始思考,世界怎么了?我们应该怎么办?那时,16岁的阿瑟·米勒在看球赛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了马克思主义,一个大学男生告诉他,尽管肉眼看不太清,但是社会上的确存在两个阶级,即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,现在全世界正在兴起一场革命,势如破竹,到时物质将会进行平均分配。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的阿瑟·米勒实在难以接受,这些话和他从前听到的都不一样,可是,他的灵魂又被深深地震撼了。1930年代,社会主义浪潮在全世界涌动,阿瑟·米勒成长其间,此后终其一生,他都被视为一名左翼作家。

可是“冷战”开始后,阿瑟·米勒的左翼身份遭到了双重危机,一方面是在美国国内反共运动(即麦卡锡主义)的攻击,另一方面,苏联阵营传来的消息也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。在自传中,阿瑟·米勒花了许多篇幅来自我对话,从这些对话中可以看出,米勒更认同的是一种朴素的信念,那就是来自1930年代的经验:那时原本不关心政治的人们逐渐认识到,为了度过贫穷和动荡,他们必须团结起来,互相帮助,由此应运而生了工团主义、联邦政府的系统救济、农场合作运动,等等。也是因此,他对六十年代崇尚个人自由的学生运动很不以为然。

左翼在阿瑟·米勒身上的另一个表现则是,他坚持艺术与社会的密切关系。他说,一个剧本,应该让普通人也觉得有意义,“唯一值得为之付出努力的挑战,是最广泛的和最崇高的,即民众本身”。

在阅读上海译文出版社的《阿瑟·米勒戏剧经典》时,我为每一部剧作所触及的问题之巨大、之深重而震撼,大萧条、战争、移民、猎巫……每一个都是社会性的重大危机,却又如此切实可感,毫不教条,通常故事就发生在一个或几个普通的家庭,通常就集中在父子之间。社会危机从外入内,侵蚀着人的心灵,阿瑟·米勒活生生地把这一切切开了。

这样的艺术信念,是阿瑟·米勒的创作如此成功的内在原因之一,却也为他招来了麻烦。1950年代初,参议员麦卡锡发起了清查共产党的运动,他自称手握黑名单,要人们互相揭发。一时间人人自危,到处流传着背叛和告密的故事,人与人之间相互怀疑、警惕,很难再互相信任。阿瑟·米勒拒绝出卖别人(因此还曾被判“藐视国会罪”),却也为那样的社会氛围而痛苦不解,他想到了17世纪曾在萨勒姆发生的猎巫事件,也许可以写一部这样的作品,用过去来讲述现在。

在筹备新剧本的过程中,1952年4月一个下雨的早上,米勒开车去了伊利亚·卡赞家,在那里,他得知卡赞为了保全自己的职业生涯,向非美委员会提供了几十个人的名字。卡赞是米勒的老搭档,他曾在1930年代加入共产党,作为一名左翼导演,他曾在“团体剧场”中引入斯坦尼斯拉夫体系,并倡导在戏剧中表现社会议题,后来,卡赞成了好莱坞的著名导演,但是麦卡锡运动中的告密行为,为他留下了毕生的污点。

离开卡赞家时,卡赞的妻子莫莉问米勒接下来要去哪里。米勒说,他要去萨勒姆。他回忆道,莫莉立刻明白了这个含义,她睁大了双眼说:“你不要把这个同女巫相提并论!”

米勒完成了剧本《萨勒姆女巫》。可以想象,在当时的时代氛围中,舆论反应非常冷淡。但是随着时间过去,在所有阿瑟·米勒的作品中,《萨勒姆女巫》最广泛地被搬上世界的舞台。所有压制异己、充斥背叛和恐惧的地方,都能在这部剧里看到自己熟悉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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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5年2月10日,阿瑟·米勒去世,终年90岁。法国人弗里德里克·马特尔在《戏剧在美国的衰落》一书的开头写道,阿瑟·米勒去世的那个夜晚,百老汇所有剧院都拉起幕布,向这位剧作家致以一分钟的默哀,同时,时代广场所有舞台的灯光都调暗了。纽约的寒风中,这一举动令人们激动不已,它让所有剧院成为一个团结的集体。

但是,讽刺的是,作者写道,这些剧院早已不再排演阿瑟·米勒的作品,甚至几乎完全终止了剧本戏剧的演出,“阿瑟·米勒死了,更加令人伤感的是,那似乎也是戏剧的死亡”。

在这本书里,作者勾勒了美国戏剧的历史。在1940~1950年代,阿瑟·米勒和田纳西·威廉斯这两个大剧作家的出现,象征着百老汇——也就是当时的美国戏剧在创作上最辉煌的时代。接下来,随着各类基金、企业的支持,全美很多城市、大学都建造了剧院,戏剧成为城市和社群的一部分,很多剧作家投身期间,关注当代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,创作新的故事,一直到1980年代,美国戏剧文化发展都十分蓬勃,观众数量增长极为迅速。

和很多艺术门类一样,从一开始,戏剧就兼具了商业和文化两个属性,如阿瑟·米勒所说:“戏剧一直是一桩生意,但它曾经是一门艺术。”很快,商业属性就压过了文化属性。戏剧的成本不断上涨,包括剧院租金、营销费用,为了盈利,首先压缩的是制作成本,原创和实验越来越不可能,也不会花很多时间来打磨作品,热爱戏剧的独立制作人难以为继,戏剧从业者纷纷改行,加入资本雄厚的影视业,戏剧业渐渐被抽空了。

1990年代,迪斯尼进军百老汇,开发出大制作音乐剧、电影IP、巡演的模式,百老汇正式变成跨国公司和房地产商的天下、影视业的附庸,舞台上演出通俗易懂、保守的故事,票价上涨,观众只剩下看得起戏的中上阶层,和到此一游的游客。

在这种时代变迁之中,书中说,1970年代,阿瑟·米勒的戏还如日中天,1980~1994年,百老汇一部米勒的戏都没有上演。

作者问道:“如果一种文化没有能力进行创造,只能进行再创造,没有能力发明,只会重复,没有能力制作,只会复制,这叫什么文化呢?如果我们还没有去看演出,就提前知道这个演出讲的是什么,这叫什么演出呢?”

为了抵抗百老汇的过度商业化倾向,美国戏剧人发展出了外百老汇(Off-Broadway),他们选择在较为边缘、房租便宜的格林尼治村、soho和东村,演出非营利性的小剧场戏剧。后来,又出现了更激进、更叛逆的外外百老汇(Off-Off-Broadway)。

在这样的戏剧场所,通常上演的是先锋戏剧,创作者、各类异见群体大胆创新,他们在街头、在咖啡馆演出,尽情颠覆主流戏剧和主流美学。可是,作者说,先锋派变得越来越激进,他们主动地将自己和大众隔离开来,这种自卫式的创作方式,使得观众越来越少,在很多演出中,创作者甚至比观众还多。

在这样的戏剧潮流中,晚年的阿瑟·米勒同时面临两个层面的困境,一是来自百老汇的商业戏剧对他的漠视,另一重则是后来的先锋戏剧对他的解构和嘲弄。

阿瑟·米勒已逝,这些已不是他的问题(事实上,阿瑟·米勒直到晚年仍在坚持创作,保持着很高的水准,并在欧洲受到广泛欢迎),而是今天我们共同的创作困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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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瑟·米勒去世时,我正在一家杂志负责“讣闻”栏目。1500字的篇幅,只能重点介绍一部作品,于是在他众多的剧作中,我选择了《推销员之死》。杂志问世后,我收到一位前辈的批评,她认为,重点应该放在《萨勒姆女巫》。我明白了,经历过那十年的她,更熟悉猎巫运动的伤害,而在日益商业化的社会氛围中成长的我(和其他年轻同事),更能体会《推销员之死》带来的不安。阅读中想起这一往事,让我再次感叹,是多么厉害的作家,竟然书写了20世纪的两大主题,并且都写得如此出色。

自传中,阿瑟·米勒也回忆了1980年代中国上演《推销员之死》的故事。那时著名演员英若诚出演了主人公威利。米勒没有想到,威利自欺欺人的辩白,“我不是大路货,我是威利·洛曼,你是比夫·洛曼!”在当时的中国几乎像是革命宣言,一名年轻的中国学生在剧院大堂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记者说:“我们被打动了,因为我们也想当第一,想变得富有和成功。”那时的中国刚刚走出长期的匮乏,人们渴望成功、渴望富有,渴望物质繁荣。米勒说,没想到,他在1948年的康涅狄克给1983年的中国发出了个人主义复苏的信号。

但是终有一天,我们会理解《推销员之死》,就像理解《萨勒姆女巫》,以及理解阿瑟·米勒的其他作品。

阅读阿瑟·米勒的自传和剧作集,让我对他肃然起敬。很久没有看过如此严肃、充满道德责任、却又动人的作家了。比起阿瑟·米勒晚年,短视频时代的文化更为碎片化,也更为娱乐化。人们随时都在享乐,却又感到深深的抑郁和无力。创作者要么迎合这一趋势,去制造碎片,拼贴碎片,要么堆叠技巧,自娱自乐,即使那些有时代关怀的创作,也丧失了历史的纵深感,变成另一种正确、光滑的碎片,无法呈现出深重的危机和复杂的心灵,也就失去了面对真实问题的能力。

在满地稍纵即逝的碎片中,我深深地感觉到阿瑟·米勒的珍贵。今天我们需要的这样的整体感,需要在历史中承担起个人的责任,将过去作为理解未来的方式,不停歇地去感受、思考,直到寻找到对的方法,像一刀切开夹心蛋糕,或者像一条小路切穿大山地层一样,像阿瑟·米勒一样切开时间,切开时代的心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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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玉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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